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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应台 目送7

专辑
龙应台.目送
发行日期
2008-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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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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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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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
相关信息

好朋友楚歌曾经

送给我一副小小的对联

挂在我的书房里,

只有两句话,

据说是名人的句子,

我不知道是谁的句子

相见亦无事,不来长思君。

我住在香港,有一天,

我的三个兄弟中有两个就特别到香港来看我,

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跟我出去走走。

共老

我们走进中环一个公园。

很小一块绿地,被四边的摩天大楼紧紧地裹着,

大楼的顶端插入云层,

底部小公园就像大楼与大楼之间一张小小吊床,

盛着一点青翠。

淙淙流水旁看见一块凹凸有致的岩石,

三个人各选一个角,坐了下来。

一个人仰望天,一个人俯瞰着地,

我看一株树,矮墩墩的,

树叶油亮茂盛,挤成一团很浓很浓的深绿。

这三个人,平常各自忙碌。

一个,经常一面开车一边上班,电话一个接一个,

总是在一个红绿灯跟下一个红绿灯之间做了无数个业务的交代;

睡觉的时候,手机总是开着,放在枕边。

另外一个,天还没有亮就披上了白袍开始巡房,

吃饭的时候腰间的机器一响就接,放下筷子就往外走;

和朋友痛快饮酒的时候,

他一个人站到角落里捂着嘴小声说话,

仔细听,他说的多半是:“尸体呢?”

“家属到了有没?”

“从几楼跳的?几点钟?”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回到了热闹的餐桌,

人们会问“怎么了?”

他说:“没什么。”

大伙散时,

他就一个人匆匆上路,多半在夜色迷茫的时候。

还有我自己,

总是有读不完的书,写不完的字,

走不完的路,看不完的风景,

想不完的事情,问不完的问题,

爱不完的虫鱼鸟兽花草树木。

忙,忙死了。

可是我们决定一起出来走走。

三个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行走,

身上没有一个包袱,手里没有一张地图。

然后,我就看见它了。

在那一团浓郁的深绿里,

藏着一只浓郁深绿的野鹦鹉,

正在啄吃一粒绿得发亮的杨桃。

我靠近树,仰头仔细看它。

野鹦鹉眼睛圆滚滚的,也看着我。

我们就在那杨桃树下对看。

另外两个人,也悄悄走了过来。

三个人,就那样立在树下,

仰着头,停住呼吸,安静,凝视许久,

一直到野鹦鹉把杨桃吃完了,吐了核,

拍拍翅膀,“哗”一下飞走。

我们相视而笑,好像刚刚经过一个秘密的宗教仪式,

然后开始想念那缺席的一个人。

是一个阳光温煦、微风徐徐的下午。

我看见他们两鬓多了白发,

因此他们想必也将我的日渐憔悴看在眼里。

我在心疼他们眼神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风霜,

那么——他们想必也对我的流离觉得不舍?

只是,我们很少说。

多么奇特的关系啊。

如果我们是好友,

我们会彼此探问、打电话、发简讯、

写电邮、相约见面、表达关怀。

如果我们是情人,

我们会朝思暮想,会嘘寒问暖,会百般牵挂!

因为,情人之间是一种如胶似漆的黏合。

如果我们是夫妻,只要不是怨偶,

我们会朝夕相处,会耳提面命,会如影随形,

会争吵,会和好,会把彼此的命运紧紧缠绕。

但我们不是。

我们不会跟好友一样殷勤探问,

不会跟情人一样常相厮磨,

不会跟夫妇一样同船共渡。

所谓兄弟,就是家常日子平淡过,

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

各自做各自的抉择和承受。

我们聚首,通常不是为了彼此,而是为了父亲或母亲。

聚首的时候即使是促膝而坐,也不必然会谈心。

即使谈心,也不必然有所企求

自己的抉择,只有自己能够承受,

在我们这个年龄,已经了然于心。

有时候,我们会问:

母亲也走了之后,你想我们还会这样相聚吗?

我们会不会,像风中的转蓬一样,

各自滚向渺茫,相忘于人生的荒漠?

然而,又不那么简单,因为,

和这个世界上所有其他的人都不一样,

我们从彼此的容颜里看得见当初。

我们清楚地记得彼此的儿时

老榕树上的刻字,

日本房子的纸窗,

雨打在铁皮上咚咚的声音,

夏夜里的萤火虫,

父亲念古书的声音,

母亲快乐的笑,

成长过程里一点一滴的羞辱、挫折、荣耀和幸福。

有一段最初始的生命,全世界只有这几个人知道,

譬如你的小名,

或者,你曾经在哪一棵树上折断了手。

南美洲有一种树叫做雨树,

它的树冠巨大圆满如罩下来的一口钟,

从树冠的一端到另一端可以有三十公尺。

阴天或者晚上,所有的细叶子都合拢了,

那雨,就直直的从叶跟叶之间落下,

所以叶冠虽巨大而且密,

树底的小草,却茵茵然葱绿。

兄弟,不是永不交叉的铁轨,

倒像同一株雨树上的枝叶,

虽然隔开三十公尺,

但是它同树同根,日开夜阖,

看着同一场雨直直的落地,

与树和雨共老,真的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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