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独安 伴奏

作词 : 无

作曲 : 无

我留不住她。

她带不走我。

三星望月不是海心晖。

山海皆隔我所爱。

海无可渡，山无可平。

1# 如是我闻

她想过那样的爱恋，什么天光乍破，生死莫测。

也想过如此的人生，就像暮雪白头，江心孤舟。

最后也都是痴痴傻傻，孤孤寡寡。

想着旁边的师姐满心满眼纯阳雪，她想告诉她九钱九两当归和陌上花开八竿子打不着，红豆采了那么多用不了都烂了。骰子压坏了好几个也没安上玲珑心。

也罢，反正她也听不进去。

她手上动作不停，一旁的火炉上小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顶着锅盖当啷响，她呆滞的望着炉灶里跳动的火苗，不知道这帖药下去，那人能不能好。

“嘶——”她吃痛的一抽气，切药材的刀丢在案板上，她小声嘀咕怪锅盖的声音太聒噪，扰她切了手。

2# 如你温润

第七天了，药对症就该有效果。

好久没动琴，在旁边放着白布罩上没落一点灰。

自己来时血迹斑斑的衣服已经洗净，叠的整齐放在床头，屋子干净整洁，药香萦绕却不刺鼻，她头昏脑涨的记不起事来，只知道那位大夫的手和送来的白瓷碗一样温暖。

入喉温润，恰如其分。

窗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她勉力撑起身子摇晃几步到窗前，是那位大夫。

她……

在追着月光跳舞？

长歌门是风雅之地，诗词歌赋她看惯听惯，就连在海心晖上的花树睡觉时也不得安稳，耳畔梦境心心念念都是些阳春白雪高山流水，但面前人这支舞。

有趣极了。

3# 琴笛和鸣

与其说是跳舞，倒不如说真是在追着月光转圈，引逗一旁的小动物也一起来看，她满脸欣喜，平日里师哥师姐师父都说医者从容，端庄质朴，背都背下来了。

可是这晴昼海的月光真美，这花海真美。

她面露喜色，纯真的像个孩子，怕惊扰了旁人好眠脚步可以又放轻，衣袂翻飞，花瓣和她一起在这花前月下翩翩起舞，全然没在意应该自己看守的病人抱着琴从屋里走了出来。

此琴音不避高山，不畏深海，自天地一片幽然静谧中泠泠作响，正追着月光的人惊诧回头，只见病人披着一件自己的浅色中衣，垂眼抚琴，纤纤玉指拂过即成高山流水，不过……

她弹的并非高山，也非流水。

是游人入画的沉醉，曲径通幽的迂回，柳暗花明的欣喜，她一一弹出来，一抬眼，对上一双纯净无暇容不得半分灰尘的眸子。

大夫顾不上被病人看见自己在月下乱舞的羞赧，不知从哪里拽出一根白玉笛子，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在病人眉眼含笑中坐在她身旁，笛子放在唇边。

此间天地，琴笛合鸣。

琴声追着笛声在万花谷四季如春的岁月中走过，看她曾披着的朝阳，溅起的水珠，看她低头去闻第一朵开了的花，帮她一起把新采的药材放进身后的竹筐，胖松鼠在脚底下打滚，倚着小鹿在暖风中一起睡着。

好一个，秦岭青岩。

好一个，梦中桃源。

1#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望着师姐的眼里面没那么多疑问和调笑，心思里也不免多了些如浆果的酸甜，师姐不怕人说，做完了事就能整日整日向一处望，像块望夫石。

她也开始玩那些小物什，桌子上零零散散的一把红豆，白玉骰子玲珑剔透，九钱九两的当归每天一起来就过称，可是这些都挡不住。

挡不住那人苛烈的病情，挡不住拿回来的骨瓷碗沿上嫣红一片血迹，夜里极尽压抑的轻咳。如豆灯火照着翻烂的医书，她眼里的那些个字看着看着，像长了腿似的往书页边上蔓延开去，爬上指尖手腕，晃呀晃的告诉她慢病还需温药养，日子还长着呢。

里屋病人本就睡的轻，是夜里听见一连串的叮叮咣咣，她披着平日里都穿的万花弟子的外衣循着声音去了，望见那个小糊涂蛋揉着眼睛在地上坐着，桌上烛火噼噼啪啪的响着，糊涂蛋还揉着眼睛，半梦半醒间以为是师姐来看自己，就委屈的哭了起来。

“师姐我治不好她可怎么办呀……”

“她每天夜里的一咳我心就疼……”

“九钱九两当归过称九十九天真的有用吗？”

来人见这哭的像个小花猫的大夫一时语塞，把外衣解下来披在她肩上。

“怎么会治不好呢？近几日就不会咳了，当归当然有用。”

2#

不知是大夫一碗诚心起了作用，还是是病人每日安稳生养有了回应。

还是当归，是玲珑骰子安红豆，是祖师爷保佑，大夫的郁郁寡欢医好了，病人也没有半夜咳醒了，琴笛相伴形影不离，星夜下的一切愿景梦竟成真，前面的大夫活泼的像跟在旁边打滚的胖松鼠，回眸一笑是诗，莲步轻摇是诗，乌发是诗，裙摆是诗，不得阳春白雪，却得陌上相思，一两一钱说尽平生意。大夫上下扬着手臂聒噪的不行，给身后的病人看此处山河人间亘古如春。

身体恢复的七七八八，病人这日着了洗净带着些药香的盛装，青羽白衣，珠玉挂饰一步一摇，从怀里抱着的琴中抽出一柄长剑，剑气腾空炸起，落花纷乱，晴昼海的花儿都抢着给舞在花中的人叫好，端着药碗的大夫看呆了，吃坚果的胖松鼠看呆了，就连一旁总被嘲笑是望夫石的师姐也看呆了，这一舞阳春白雪没有繁文缛节的桎梏，也非曲意逢迎的讨好，剑气凌厉，万物不敢分我秋色，琴音铮铮，我辈傲骨当万世留名。

丹青自要衬碧血。

文人皆有侠客梦。

九钱九两当归当真有用。

祖师爷诚不欺我。

望着舞剑的人，大夫只顾着捏着脖子上挂的小摆件偷笑，笑意温情被人尽收眼底。

也收在眉间心上。

3#

病是好了。

青岩的日子却过得越发的不太平了。

她不敢叫孩子在外面多留一刻，早早上山还要早早回来，被打翻的药架，摔碎的熟灶，明明就一眯眼的功夫，多了个心眼的银针放进碗里拿出来就黑了。

花谷不是好欺负的。

青岩不是谁都能来的。

那是……

今天晚上的风，格外凉。

大夫检查过孩子们熟睡的可爱小脸，小心翼翼的合上门又看了看身上的青羽披风，她生于此地从没见过如此形制的衣物，洗的时候万分小心，看一眼就喜欢的打紧，病人倒也大方的很，随手就送了她。

此时谁也不知道，隐匿在黑夜中的人影缓缓包围了还有着暖黄灯光的小屋。

如浪涛围上孤岛。

伏案读书的病人穿的是大夫平日里的衣物，因为知道自己那一身大夫见了新奇欢喜，准备哪天直说一套都送给她穿。

“这是那个大夫。”为首的刺客冷硬地打了个手势示意旁人往旁边散去，浪涛褪下海岸，转身扑上一叶扁舟。

四面八方的杀意在一瞬间席卷而来，判官笔扔在屋里没随身带着，身旁又没有什么趁手的物件，情急之下大夫只能抽了腰间的白玉笛子堪堪挡下头顶这来势刚猛的一刀，玉笛应声而断，刀划了手蹭了脸，脚步不稳的大夫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却也只能戚戚捂紧披风，脑子过不去的竟都是晴昼海星夜，琴笛合鸣的悠长天地。

4#

“当啷！”

这是大夫第二次见病人拔剑，也是最后一次。

刺客们被琴音扰了步伐和心神原地打转，冲出来的病人一手把大夫护在身后，倩影玉立，剑气激起万千落花，大夫从没见过如此果决的杀意，那些举案齐眉，琴瑟和谐的情谊突然丢了，血光飞溅，等师兄师姐们闻声而来，病人身上的一袭白衣已然血迹斑斑，尸横遍地，月光原来是冷的。

大夫这样想。

被她孤倨的影子挡了半面泪痕，月光照在身上是冷的。

收剑入琴的病人慌忙的来到她身边，看她颓唐瘫坐在地上生怕她伤了哪处，不置一词，忧心焦灼却都装在眼睛里。

可她是暖的啊。

被扑了满怀的病人先是愣怔了半晌，随后柔柔的拍着怀里嚎啕大哭的人，见到师妹没事，师兄师姐们也开始帮忙收拾，是夜寂静，也有声。

大夫抱着病人的披风还睡着，晨光在她细密睫毛上跳跃起舞，几不可见的小灰尘欢天喜地的落下来，想悄悄告诉她些小秘密。

病人怀里揣着盛九钱九两当归的香包，脖子上挂着嵌红豆的骰子，长发笼进发冠端坐在马车里，花谷跟她走的不仅这两件，还有那一身洗的有些旧了的白衣。